《刘子》思想含量远超《文心雕龙》

　　杰出诗人、文艺评论家、中国文心雕龙学会创会会长张光年（光未然），在1986年4月于安徽屯溪举行的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第二届年会开幕式讲话时曾说：“我认为，《刘子》和《文心雕龙》，同是南北朝历史巨变时代产生的有重大历史价值、学术价值的奇书。”张光年称，“《刘子》因时制宜的变法论，和《文心雕龙》的文运日新的通变论”，“说明二书的作者，在政治思想、学术思想、文艺思想上，是站在时代潮流前面的勇士”。

　　《刘子》在唐代时有题《流子》的，明代以后也有题作《新论》、《刘子新论》、《德言》，其节本称作《云门子》、《石匏子》、《孔昭子》。全书55篇，29030字，比《文心雕龙》少8260字。此书“泛论修身治国之要”是“总结了古代诸子的思想，来用古说今”，针对性、实用性很强的书。书中包含了因时而变的社会历史观和与时竞驰的人生观、从农本出发的富民经济思想、从民本出发的清明政治思想、“知人”“适才”“均任”的人才管理思想、文质并重“各像勋德、应时之变”的文艺思想，以及清神防欲、惜时崇学、履信慎独等奋进向上的道德修养理念。因此，清代大校勘家黄丕烈断言《刘子》为魏晋子书第一。它涉及面之广，蕴含的思想含量之丰富，可以说是远超《文心雕龙》。

　　《刘子》和《文心雕龙》同是南朝思想家兼文论家刘勰的著作，但是两本书的历史命运却截然相反。《刘子》前热后冷：经隋入唐，得到唐太宗、武后的青睐，李世民《帝範》、武则天《臣轨》多加承袭、征引；一些高僧、大德也引为同调。由于受到上层社会重视，《刘子》广为流传，“成了当时社会上读书人的一般理论读物”，并且远播边陲、日本。可是到了南宋以后，由于《刘子》作者谁属无端遭疑，加之杂家著作被目为“不预诸子立言之列”，因此《刘子》也被边缘化了。尤其近现代，虽然书还在，但对其思想研究却少有人问津；更有甚者，连治《文心雕龙》和刘勰思想者，“大多数学者早就忘记或不知道《刘子》一书的作者尚有刘勰一说，尽管这是新、旧《唐书》明确记载的事情”。

　　《刘子》的作者就是刘勰

　　《刘子》一书在《梁书·刘勰传》中虽无明确著录，但有“文集行于世”记载，《隋书·经籍志》也有“梁有《刘子》十卷，亡”的记录。从《旧唐书·经籍志》（源于唐开元《四部录》缩编的《古今书录》）、《新唐书·艺文志》、郑樵《通志》以及唐释慧琳《一切经音义》，乃至从敦煌发现的题为《随身宝》、《杂抄》、《益世文》、《珠玉抄》等五种唐代小类书，也都明题：“《刘子》，刘勰著。”所以在南宋以前，《刘子》作者问题是没有疑义的。著名版本目录学家、前上海图书馆馆长顾廷龙断言：“因就今日可见唐人著录皆以为《刘子》刘勰著，此我国历史记载已甚明确。又日本宝历八年（相当我国清乾隆二十三年）刊本，所据为日本应永（相当我国明洪武年间）写本，亦明题‘梁刘勰著’。首有播磨清绚、平安咸愿，末有城南滕章等序跋，悉称：‘《刘子》刘勰所作。’可见海外流传，不仅亦已久远，作者谁属亦甚明确。”可是，到了南宋初年，突然冒出《刘子袁孝政注》本，假托唐人伪称：《刘子》乃北齐刘昼因“伤己不遇，天下陵迟，播迁江表（按：完全不符事实），故作此书”。后来还有人说《刘子》是刘昼“窃取”刘勰之名而作。此论方出，南宋著名目录学家一致质疑，到了明代以后，以疑传疑，疑以转真，《刘子》就是这样被打入“伪书”之列，从而被尘封了。

　　《刘子》的作者刘勰，身处魏晋南北朝末期社会由分裂走向统一，学术思想正由“析同为异”走向“合异为同”的历史巨变时代，他出身在有浓厚天师道影响氛围的低级军官家庭里，早年父亲战死，家境贫寒，青年时期只得依附佛门在定林寺帮助抄写、整理佛经。但是他胸怀大志，抱负甚高，充分利用佛寺大量藏书的条件，勤读佛家经典、诸子百家、诗赋杂文。我们从《文心雕龙》一书中就可以看到他从先秦到六朝，对600多位各界人物、400多种经典、文献、作品进行了深入研究；在《刘子》中他“互引典文，旁取事据”，征引和承袭中古以前的古籍达到百种以上。这足以说明他读书用力之勤，涉猎之广，造诣之深。他的抱负是“摛文必在纬军国，负重必在任栋梁”。他认为“士之登庸，以成务为用”。而立之年，为纠正当时日趋虚无浮诡的不良文风而撰《文心雕龙》，但他不走经生之路，而选择从政方向，因此居定林寺十多年，虽然深通佛典而不改志出家，一有机会便离开佛门踏上仕途。他先后担任过文书、管过仓廪，当过县令，而且“政有清绩”。经过十多年锻炼和努力，最后当上了梁昭明太子的通事舍人（掌呈奏案章）和步兵校尉（管理东宫侍卫队工作），官阶都不大，但也算是太子近臣了。他年轻时就做过“孔子梦”，可是正当他满怀希望，希翼依附储君萧统登位，施展自己才华，实现“行其德义，拯世救溺，立功垂楷，延芳百世”的宏伟抱负时，萧统因宫廷斗争，为其母丁贵妃墓地事发被追查，“以忧郁早逝”，东宫易主，萧统文人集团遭整肃，刘勰也被迫遁入空门。但他又是一个具有强烈历史责任感和功名追求的人，虽然政坛突变陷入困境，面临“哀其时命，迫于严霜，而寄悲于菀柳”的处境，而且年龄趋老，“今日向西峰，郁声于穷岫之阴，无闻于休明之世”，但仍不甘“空蝗梁黍，枉没岁华，生为无闻之人，歿成一棺之土”，所以效法孔子“不得位而行道”以实现“独善以垂文”人生目标，通过立言，写成了“入道见志”之书《刘子》。

　　《刘子》涉及哲学、经济、政治、军事、文艺、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等诸多领域，思想通脱，充分地反映了当时社会思潮。书中确立的以儒道互补、兼容百家的文化构架，为盛唐“贞观之治”的“崇道、尊儒、礼佛”、建构社会和谐的指导思想和社会治理具体政策以及道德规范，提供了理论支持和思想资源；在养性修身提高个人修养、素质，树立社会积极向上的正气方面，也多有精辟论述。因此，在当今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中华民族要复兴的大背景下，本着习近平同志最近提出的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鉴别地对待，有扬弃地继承，古为今用，融入社会生活的精神，汲取《刘子》这部“奇书”的有益价值理念和道德规范，用以提高个人素质，特别是公务员廉、能水平，克服社会不良风气，提高社会文明水平，维护社会秩序，构建和谐社会，不仅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而且也具有实实在在的现实意义。■